雯雯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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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窗外的新月如鉤,聞到房中的菜香如醉,吃到桌上的佳餚如夢。
宮飛雲與連嬋這一頓晚餐,吃的倒悠遊自在。
其實仔細想想,人匆匆忙忙、拼死拼活的工作,又汲汲營營地爭名奪利,還不是因為想過過舒服的日子,為了以後生活能悠遊自在?
既然如此,悠遊自在就是人追求的目標。
可人也奇怪,總不懂悠遊自在其實不是一種遙不可及的目標,而是一種心情--一種無入而不自得的心情,一種隨手可得的心情。
宮飛雲與連嬋這般悠遊自在的生活,都是因為有顆悠遊自在的心。
所以晚膳也可以吃的悠遊自在,酒也可以喝的悠遊自在。既然如此,生活自然就悠遊自在了。
痛苦的時候喝酒,就越痛苦。這倒沒錯,因為「酒入愁腸愁更愁」。
不過,快樂的時候喝酒,也會越快樂。這怎麼說?快樂的人喝了酒,把憂愁的事情都忘的一乾二淨,所以快樂變得純粹,變得絕對。
「嬋兒…」>宮飛雲低沈喚道。
「怎麼呢?」連嬋柔聲問道。連嬋自知不勝酒力,故只是陪著宮飛雲喝了幾口。
宮飛雲如今卻已有八分醉意。那深邃的眼裡,更加迷濛。
不知道宮飛雲是不是因為醉了,並沒有回答連嬋。
連嬋見狀,邁出房門打了一盆水,又走了進來。
宮飛雲安靜地坐著,並未說話,連嬋一手輕輕地捧著宮飛雲的頸項,用另一手上洗淨後的毛巾,仔細地擦了擦宮飛雲的臉。
那因酒醉而殷紅的臉上,顯得十分童真。
眉沒有皺,眼沒有愁,只是無憂。
連嬋將宮飛雲擁入懷中。
此時連嬋不僅身體暖洋洋,心裡也熱呼呼地,只因為宮飛雲在她懷中。
越是簡單的事情,就越容易深深觸動心裡那柔軟的部分。
連嬋略略地彎下身來,緩緩地將臉頰貼近宮飛雲發燙的面容。
親暱的感覺擴展開來。
連嬋臉上,瞬間淚已兩行。
那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複雜的難以釐清。
真真切切地與宮飛雲一起生活,對連嬋而言,是快樂的。
「如今不正紮紮實實地擁著飛雲嗎?」心裡這樣體認著,於是溢著幸福。
但是到手的幸福,往往更害怕失去。
就是因為知道沒有幸福的痛苦,於是幸福的時候,就越不想讓幸福溜走。
與宮飛雲這樣由恨轉愛,只能說是命運!
讓宮飛雲那樣從歡而鬱,又能怎麼說?
連嬋不禁想道:「如果從沒有遇見他,又會怎樣?」
也許,宮飛雲仍是那樣浪蕩不羈,就像新婚之夜那般。
而自己呢?可能跟師兄岳國城也就一生相隨,不識愁滋味。
連嬋又兀自想道:「如果真是這樣,也就不會有這般苦苦壓抑的飛雲,不會有那樣為愛傷神的師兄,不會有如此掙扎守候的我了…」
此時,夜沈露冷,雨微風甚。
連嬋流下的淚,貼著宮飛雲的臉,有些冷冷的溫度。
宮飛雲感覺到連嬋的靠近,感覺到連嬋的臉龐。
「怎麼了?」宮飛雲握住連嬋的肩,用那雙眼望著她。
「我幫你擦擦臉,醒醒酒呢!」連嬋拿著毛巾,往自己臉上擦去淚痕。
「我醉的可沒那麼厲害!妳明明擦的是自己的臉啊!」宮飛雲脫口說道。
「你就是醉的厲害!喏!我不是正擦著你的臉嘛?!」連嬋轉又擦著宮飛雲。
宮飛雲伸手握住毛巾,也握住了連嬋的手。
「妳果然是擦著我的臉,我果然醉了。」宮飛雲大笑道。
連嬋見狀,也笑了開來,道:「哪有人自己說自己醉了的?我看你呀!已經醒了!」
「那妳就別忙了。坐著再喝幾杯吧!」宮飛雲拿下連嬋手上的毛巾,把它隨手扔進了水盆裡。
「酒都冷了,喝了會傷身子。」連嬋說道。
「喝了酒,身子就熱了,怎麼會傷身呢!」宮飛雲回道。
「今天的菜好吃嗎?」宮飛雲問道。
「挺新鮮,挺好吃的,除了那道『腐乳爆肉』,唉!我可是敬謝不敏了。」連嬋臉上馬上表現出那絕不再嚐的決心。
「也許妳也不會再嚐到了。這麼多各地方的料理,吃到同一道菜的可能倒是很少,所以每一道菜都應該珍惜,因為不一定會有下一次品嚐的機會。」宮飛雲說道。
「嗯!你說的也對,不過這樣就慘了,『腐乳爆肉』從此被我判了死刑了!」連嬋笑說道。
「這就叫做『青菜蘿蔔,各有所好』吧!」宮飛雲下了個很朦朧的結論。
「關於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多的是呢!你又不愛說些什麼,我又猜不著。」連嬋明白地抱怨道。
「這樣啊!以後妳想問什麼就問,好吧?」宮飛雲說道。
「好,那你想問什麼也別忘了問我。」連嬋認真說道。
宮飛雲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沿路吃了很多美味料理,不過妳作的菜餚味道也不錯。」宮飛雲說道。
「是嗎?終於肯承認我作的菜好吃了?」連嬋開心說道。
「有時候,想念的東西往往比較美好。」宮飛雲說道。
「飛雲!你!」連嬋故意怒斥道。
兩人並肩而坐,喝著冷酒,笑容卻讓房裡一點兒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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