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

第十五章

「姑娘，能不能停一停？」連嬋有孕在身，而她的手卻拉得緊。

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連嬋卻已經離開了宮飛雲，不知道身在何處。

那女子不發一語，卻停下了腳步。

「謝謝妳，我該怎麼稱呼妳呢？」連嬋問道。她雖然什麼話也不說，但她停下來的腳步卻無言地洩漏了她的善良。

那女子微慍地拋下了連嬋的手，瞟了瞟連嬋，只道：「我姓居。」

她口中緩緩吐出這三個字，卻再也沒有要接下去的意思。

連嬋自是知道她並不善與人往，因此也不追問她的姓名。
 
江湖上姓居的人家並不多，何況武功練到如此精湛的女子應該也有一定的名氣。不過在連嬋的腦中，卻想不出符合這樣條件的江湖中人。

連嬋生在江湖世家，卻對江湖事並不多求甚解。與宮飛雲結褵以來，江湖恩怨她涉入雖深，但並非本意，更無半點興致。

「居姑娘，妳要把我帶去哪裡？」連嬋又問道。

她直直地往前走，彷彿沒聽見似的。

連嬋見狀，也只得無奈地跟著她。

再走了幾步，卻恍神地摔倒在地，膝蓋都跌破了皮，裙步微微地滲出血來。

連嬋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卻也不算是身強體健，怎麼禁得起這樣的折騰？

連嬋拿出繡帕，將血跡擦掉，又拭去額上的汗水。汗水與血水濕透了繡帕，連嬋有種幾乎要從人間蒸發的無助。

「不要以為這樣就能逃脫，快站起來！」

那女子一把拉起連嬋，眉目之間，怒氣騰騰。

一路上，漫天黃沙，毫無人居。連嬋只覺得太陽不斷地在頭頂上盤旋，汗水也涔涔落下。

連嬋腹中隱隱有陣疼痛，卻是不發一語，不服輸地繼續走著。

沒有水，也沒有休息，前方的路似乎永遠也走不完似的。

『不知道飛雲現在怎麼了？會不會照顧自己？會不會來找我？』連嬋雖然只與宮飛雲分開了幾個時辰，心裡卻不禁惦念起他。

『他會來的。他會來救我，救我跟孩子的。』連嬋定定想著，無知覺的往前進。

連嬋跟著她，看到了「望雲峰」的立碑，想來這必定是個山口。

不久，她倆來到了一間山中小屋，終於停下了腳步。

進了門，連嬋才發現小屋裡幾乎什麼也沒有，一眼就可以看全這屋子。

想必這小小草屋就是居姑娘的暫住之地。

連嬋靈睫閃閃，觀察著四周環境。

『不知道飛雲怎麼了？他一定很擔心吧？！』連嬋心裡雖知她並無加害之意，但又擔憂宮飛雲一個人不懂照顧自己，於是目露鬱結。

「我只求與宮飛雲比試一場。」那女子突然開口，語意裡似要讓連嬋安心。

「妳不會傷害我的，是麼？」初見她那身紅豔衣裳與瑩綠眼光，連嬋曾心生驚恐。不過聽了她這句話，她並不覺有任何生命威脅。

「妳為什麼要跟飛雲比試？他雖練武，但並不耀武揚威。」連嬋不懂她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逼宮飛雲應試。

「他不必耀武揚威，卻已經名滿天下。我向他討教，只不過想證明自己罷了！妳懂什麼！」

「的確，我什麼也不懂。但我卻知道妳心裡只有武學，沒有人情世故！」她咄咄逼人的態勢讓連嬋忍不住反擊，而對她僅存的一點好感在這時候已半點不留。

「宮飛雲若不來，妳就得死！」

被激怒的她，從口中惡狠狠地說道。

她聲色俱厲，但連嬋並未驚恐。

她不能驚恐，就算害怕，也得為孩子勇敢。

「不管妳怎麼說，我不怕妳！」連嬋轉過身去，不想繼續搭理她。

連嬋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要孩子別退縮，也要自己別退縮。

死，不再是連嬋一個人的事，而是兩條生命緊緊相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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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飛雲一路追來，卻毫無線索。

他越走越往偏僻的地方。人煙多的地方，都沒人見過那名裝扮奇異的女子。

『嬋兒是往這個方向嗎？她怎麼照顧自己呢？』宮飛雲只是篤定她們走的路，應該是人煙稀少的。但其它的，卻沒有一點頭緒。

『冷靜下來！』宮飛雲緊緊地握著拳，對自己說道。

在這一刻，宮飛雲突然厭惡起他在江湖上的名氣。

若不是虛名浪蕩在外，又怎麼會在雲遊四海之際，多生事端？

名氣，不是自己給的，不是自己要的，卻偏偏強加諸己身，無法拒絕。就算是厭了、倦了，也不能逃、不能避。

宮飛雲步步如飛，不放棄絲毫可能的希望。

『我真是大意！』宮飛雲想到竟然無法保護連嬋，就自責不已。

「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到嬋兒的。」宮飛雲默默唸道。

黃沙漫漫，一眼望去，沒有盡頭。

沙土掩埋了所有的痕跡，不管是多宏偉的歷史，好像都能夠將它湮滅。

好不容易越過了這片黃沙地，宮飛雲卻越來越沒有信心。

『該不該繼續往下走？會不會走錯了方向？』宮飛雲心亂如麻。

正當宮飛雲猶豫不前時，他看見了丟棄在地上、沾上泥沙的那巾繡帕。

不就是那白底藍花的繡帕麼？

『怎麼會被棄置在這兒？它的主人又到了哪兒？』宮飛雲心底突然升起了一陣莫名的恐懼。

宮飛雲連忙地拾起繡帕，仔細地端詳著。

血漬與水漬交織著…『怎麼會…怎麼會…』宮飛雲不敢想下去。

『嬋兒是絕對不會將它扔了的…嬋兒，嬋兒…妳在哪裡？妳在哪裡？！』宮飛雲無聲地竭力吶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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