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歸

暮楚 (kellyteng@hotmail.com)


第二章

    清早,海棠幫著鄭氏在廚房裡作早飯,而燕三郎則是拿了放在屋邊的木梯,靠在圍欄邊看著外邊三三兩兩的野狼。
 
    「這些傢伙居然還不走?」他自言自語道,「明知吃不到了還不快去找其他獵物,真是夠蠢了。」眼下還圍在屋子附近的狼隻已比昨晚少了許多,但留下的仍虎視眈眈。開玩笑,他可不想一直待在這裡,隨手兩枚石子驚的那兩頭對著他流口水的狼退了好幾步。
 
    「這山上的動物都叫牠們吃的差不多了,除了我們也沒別的東西了。」鄭塵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
 
    燕三郎心裡一驚,因為他完全不知道何時有人離他這麼近,「是嗎,那鄭兄如何會定居此處?」
 
    「有時這群狼比看門狗還好用。」
 
    看門狗?那自然是用來阻止不速之客的到訪,他住在這裡是在躲什麼嗎…?燕三郎心裡想著一回事,但臉上卻完全看不出任何變化,仍是掛著笑意。
 
    未料鄭塵話鋒一轉,說到:「燕兄弟有一手很俊的功夫啊。」
 
    可見他在旁邊已經有好一陣了,怎麼我就是沒注意到…「這也不算什麼啦,只不過練著好玩的。」難道鄭塵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要有像燕兄弟一樣的準頭和手勁,不是隨便就練的出吧。」
 
    燕三郎的腦筋轉的飛快,但卻行動緩慢的爬下梯子,「我想就不打擾鄭兄這一頓早飯,我們還趕路呢…我去和我妹子說立刻啟程了。」現在狼群已散,他也不想多生是非,這一家人在躲什麼不干他的事,他也不想在此時惹上任何事。
 
    「慢著!」不給燕三郎機會走開,鄭塵低喝一聲,兩隻手裡各抓了三柄破空錐,蓄勢待發。
 
    破空錐?燕三郎面對這等陣仗倒也不慌,只想著這等暗器江湖上並不常見,偏偏他對這幾年武林中打打殺殺的事情不太了解,不知道鄭塵有可能是什麼來路。「我們沒冤又沒仇的,有話好說。」
 
    「沒什麼好說的! 能夠不碰到牆上之鈴而越過圍欄的輕功這世上只有“攀雲梯”和“登天步”,你說你會的是哪種啊?」
 
    他這麼說燕三郎才注意到那圈圍牆上竟掛了兩串細繩小鈴,昨夜天色昏暗,他雖沒發現這些鈴鐺,卻也仗著不凡輕功,無聲無息的翻越圍欄。但一般人若是想強行攀爬,那鈴聲大作是必然的結果。「你可真是誤會了,我這招可沒那麼美的名稱,不過是為保小命,“狗急跳牆”罷了!」佈置如此周密,看來他確實在避著什麼人。
 
    鄭塵眼睛瞇成一條線,「你不用和我耍嘴皮。」
 
    「好吧,一定要我選,那我說我會“登天步”好了。」
 
    「還要胡說!」左手一揮,三枚破空錐同時離手,但卻是分三路向燕三郎擊去。
 
    燕三郎側身閃過兩錐,右手在空中扥住第三枚飛錐,順勢畫圓,借力將暗器收了起來。「我知道了!」他細看鄭塵的步法,直覺得眼熟,不等他發動下一波攻擊就叫道,「你這才是“登天步”! 你是…」
 
    忽然屋內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響連著海棠的尖叫傳進燕三郎的耳中,「該死的!」他低咒,反身便往屋內衝去,不理會鄭塵放出的飛錐。撞開大門後先看到鄭氏已經制住海棠,將她雙手反剪,一掌凝在空中卻不落下,細眉微皺,好似不相信自己這麼輕易就拿下了海棠。
 
    「尚大姊手下留情!」燕三郎高喊,停步的同時彎身抓起一旁的板凳,適時擋住了鄭塵的暗器。
 
    「三郎快救我啊!」海棠疼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她從未提過自己的本姓啊! 鄭氏遲疑了一下,隨即放開了海棠。「你是…?」
 
    海棠一獲自由立刻跑向燕三郎,緊緊抓著他的衣袖。
 
    三郎看鄭塵守在門口,雖未再出手攻擊,但也擺明了不會讓他們擅離此地。而鄭氏雙手交抱在胸前,也在等他一個交代。「如果我沒猜錯,妳一定是以前在江湖上有“攀雲仙子”之稱的尚可君,而你,」他又轉向鄭塵,「九成就是那個尚家的死對頭之子,“登天步”的正宗傳人,蕭正辰!」
 
    蕭正辰的臉抽動了一下,眼中浮現了殺意。
 
    「我剛才是問你是誰!」尚可君道。
 
    「這可問對了! 真是不打不相識,原來是一家人…」危機解除,燕三郎又有說笑的心情了。
 
    「誰跟你是一家人了!」蕭正辰很不客氣的打斷他。
 
    有感他發出的殺氣,燕三郎忙道,「我知道你剛才在外面沒出全力要致我死地,現在可更不能殺了,算起來,我是你家娘子的師弟耶!」
 
    「什麼?!」燕三郎話一出口,夫妻倆人同時瞪大了眼盯著他。
 
    「我是說真的啊。我的功夫是“鴻雲山莊”莊主尚行義教的,妳是他女兒,說我是妳師弟不過分吧。妳明知到尚老爹最討厭蕭家的人,還偏偏要跟蕭家大少來往,本來你們要私奔也不干我的事,但妳不知道到妳爹爹有事沒事就跑來跟我唸,直說妳沒良心。我忍受了十幾年,會打包從軍有一大半是為了圖清靜,省得妳爹天天在我面前搥胸頓足的。」他說到這裡時停了一下,「真是老天有眼啊,今天終於碰到你們這兩個間接殘害我童年的元兇了! 」
 
    燕三郎一氣呵成的長篇大論聽的蕭氏夫妻一楞一楞的,好半天才把他的話整理出個結論來。
 
    「你是燕…」尚可君努力回想那個名字。
 
    不等她想起,燕三郎眼睛一眨,接道,「三郎,我是燕三郎。」
 
    尚可君呆呆的點頭,「三郎…?是了,難怪你會“攀雲梯”…已經有這麼久了?我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才十多歲…。我還以為你是我爹派來抓我回去的…」
 
    「怎麼不久?都十幾年了!」燕三郎嘆了一口氣,「可君姐為什麼十幾年都不回家?連個音信也都沒有?妳知道尚老爹其實很掛心妳的。他讓人到處找妳,也不是一定要你離開蕭大哥,只是想知道妳過的好不好…」
 
    尚可君低下了頭,然後又看了蕭正辰一眼才道,「你也該知道當年那幾筆血債吧,我們能不躲嗎?」
 
    三郎不可置信的說,「那個是妳當年的保鑣暗戀不成,眼見妳就要嫁給蕭大哥,所以才殺了人之後嫁禍你們,後來尚老爹知道了,差點沒把他氣死。你們為什麼要逃?妳知不知道你們跑走的第二天那個人就被官府抓到,沒多久就處斬了!」
 
    「千夫所指,就是事情與我們無關,但沒人相信…抓到元兇很好啊,也算給那些死者一個交代,但我這些年來已經習慣這樣平靜的生活,不想再有什麼牽扯了。」
 
    就看這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海棠和蕭正辰在一旁不知所措,竟也聊了起來。
 
    「你們之間還真複雜。」海棠結論道。
 
    蕭正辰頗有同感的點點頭,「沒辦法,我岳父人很胡鬧,跟我爹為了點小事吵吵鬧鬧了大半輩子,又說什麼不讓可君和我接近。後來幾樁血案的事情一發,我們才決定跑的。」
 
    海棠聽了直覺有趣,「真像麥老夫子同笑兒爺一般。」忽又想到,燕三郎這調皮胡鬧的性子不知是不是受了那尚行義的影響?
 
    「早知道那幾樁案子那麼快就破了,我們也犯不著一躲就是這麼久。」蕭正辰不可惜自己的身手,卻可惜尚可君將她的青春埋沒於此。
 
    「你真是為了怕人尋仇嗎?」
 
    「是啊,因為那時候死的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門下弟子眾多,要報起仇來也是很驚人的。」
 
    海棠似是想到什麼,轉頭問道,「三郎,那個保鑣的功夫很好嗎?」
 
    原本和尚可君說話的燕三郎一聽海棠跟自己說話,馬上回道,「普通吧,也不是什麼特別出名的高手之流。」
 
    「那他怎麼能殺了許多武林成名人物?若真有本事,有怎麼會讓官府捉了去砍頭?」
 
    「你剛才說我爹怎麼了?!」尚可君話正問到一半,卻叫海棠岔了去,忙又追問燕三郎道。
 
    「我現在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只曉得他到處找妳。」
 
    「我家呢?」她問這話時臉上已有幾分驚慌,爹當真為了自己而離開鴻雲山莊,又或者是出了什麼事故令父親不得不離開呢?
 
    「家?」燕三郎露出了傷懷的神情,「我離開之後就沒回去過,只聽說家鄉流行瘟疫,已成棄鎮。為了避免疫情傳染,染病者死後一律火化,房宅也盡付之一炬。」他沒有回去…人事已非。「聽說情況還不嚴重的時候尚老爹就先離開鴻雲山莊了,後來他捐出大半家產,也沒回去,就到處找妳。」
 
    不只尚可君變了臉色,連蕭正辰都嘆道,「怎麼會這樣…」
 
    海棠看燕三郎神色凝重,顫聲問,「那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他的表情替他回答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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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折騰下來,直到快中午燕三郎和海棠才走出蕭家大門,臨走時蕭正辰指點了進城之路,而尚可君也不忘交代燕三郎,若是見到父親,便替她帶聲口信。
 
       「再見。」

     好不容易快進城了,燕三郎猛然才想起自己身上一文錢也沒有,「糟糕,難道真的會露宿街頭嗎!」正想著要如何是好,卻看到海棠根本沒聽他說話。
 
       海棠一路自言自語,到此刻還皺著眉頭不知在煩惱什麼。
 
    「喂!」燕三郎在她面前拍了個巴掌,「妳想什麼啊,不如說出來,以我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幫妳的。」
 
    海棠給嚇了一跳,撇了撇嘴說道,「你的聰明才智?笑死人了,我想不出來的事情,你就是用破了你的漿糊腦也想不透的。」
 
    燕三郎不服的挑眉道,「是嗎,若我答出了又如何呢?」
 
    「你答出了我就親自燒菜請你,答不出,你便送我一樣東西。」
 
    「也行。」
 
    海棠聽他答應,不禁得意笑道,「那你可以去挑東西送我了。」
 
    「等等,妳連問題都還沒說呢!」
 
    「就剛才那道題啊,為什麼尚姊姊的保鑣功夫不怎麼樣,卻能連殺數名武林高手,又為什麼這麼容易就被抓到?這問題擺在你眼前這麼多年,你連想都沒想過,更別說會知道答案了。」
 
    她這麼提起,燕三郎才想到剛才她也問過,不過自己確實從未細想,此時嘴上卻不肯認輸,「那麼多年前的事了,想有何用?幹嘛一定要追根究底,多傷腦筋啊。」
 
    海棠早知他會辯的,所以理都不理,邁步就進城去了。

     燕三郎一路東看西看的,眼看太陽要下山了,但今天的落腳之處卻還是沒有著落。
 
    「你在擔心我們沒錢嗎?」海棠問道。
 
    「難道妳有啊?」看她一路氣定神閒的,說不定就是身懷巨鈔。
 
    海棠停步,一手搭在燕三郎肩上,一手指向對街的一個招牌。「你識不識字嗎! 那寫的是什麼你沒看到?」
 
       三郎定睛一看,不過就一個斗大的“當”字嗎! 「啊,可是我身上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妳把我賣了還比較有希望。」他摸摸身上的口袋,真是空空如也。
 
    「買你回家幹嘛,氣死自己嗎?哪個瞎了眼的要啊!」她沒好氣的說,「看你的窮酸樣也知道找不出值錢貨,我當。」她伸手取下耳朵上的耳飾,交到燕三郎手裡。
 
    燕三郎心裡百般不願動到海棠的隨身飾物,但終究只有這一條路。細看手中物,是一對精緻小巧的珍珠耳墜,心裡暗道,這是一時權宜,早晚他會贖回來還給海棠的。
 
    「快去啊,」海棠催道,「我可沒別的東西了,接下來就靠你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嘴,看你要跟那老闆說這是楊玉環還是趙飛燕的,把我們接下來的旅費給騙到手。」
 
    「妳這是在誇獎我嗎?」燕三郎哭笑不得,不過也決定不負海棠所託。
 
    過了大半刻才見他出來,海棠忙迎上去,「當了多少錢?」
 
    「妳那耳墜是多少錢買的?」
 
    海棠雖不解其意,但仍照實回答,「不到十兩吧。」
 
    燕三郎自得的笑了起來,「那我吹牛的本領果然是不錯的,當了二十兩。」
 
    「真的假的!?」那耳墜看起來是那樣不起眼。
 
    「騙妳又沒錢,當然是真的。」
 
    當下兩人就找了間客棧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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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仍是匆匆趕路,午間在一茶舖休息時,海棠好奇的問道,「燕三郎,你的武功有多好?」
 
    「為什麼這樣問?」正在研究地圖的三郎反問。
 
    「我只是好奇嘛,要行走江湖,不都要身懷絕技的嗎?」
 
    三郎好笑的抬眼看她,「我一直待在京城領皇糧,什麼時候行走江湖了?妳受了什麼影響啊,難不成是小說看多了?」
 
    會這樣問也是事出有因,因為昨天提到燕三郎的家人,海棠才發現自己對他的過去可說是一無所知,所以找到機會就一直發問。「對啊,我看很多遍水滸傳。」
 
    「嘿,那妳瞧我像哪位英雄啊?」
 
    「誰那麼不幸跟你像,這一百零八好漢裡,可沒像你這麼厚臉皮的。」
 
    「像我這樣有什麼不好?」
 
    「那又有什麼好呢?」
 
    結果海棠仍是什麼都沒問出來,兩人一路鬥嘴,最後在太陽下山前抵達了柳城,距離北京城還有兩天的路。
 
    投宿的小店雖然還算乾淨,但海棠要叫晚飯時卻發現這家店的廚子幾乎什麼都不會做,問了半天,還是決定拖著燕三郎上街找別處吃飯。
 
    「我的好姑娘,妳到底在找什麼?」燕三郎根本不想出門,好不容易快到京城了,他也已經快累翻了。
 
    海棠看他興趣缺缺的樣子,回頭道,「那你自己先回去好了,我自己逛逛。」
 
    「吃飯哪有那麼重要,在小店隨便點兩到菜不成嗎?妳要求實在太高了,不能把每家店都跟悅來客棧比嘛!」
 
    「不要,那家店連幾樣簡單的小菜都端不出,我不要吃饅頭配飯!」
 
    「妳一個人在街上亂晃太危險了。」他沒打算讓她一個人在城內亂跑。
 
    海棠沒好氣的回他,「你以為我幾歲啊。」
 
    燕三郎繼續勸道,「再兩天,等進了京,還怕元帥不天天讓妳吃香喝辣的嗎?」
     海棠看他確是累了,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雖然手是讓他拉著往回走了,不過嘴裡卻不讓步,「你這麼小氣,非要我爹爹嗎,你請客不成啊?」
 
    「成,」他笑道,「只是不知道哪家飯館能讓大小姐您滿意的。」看海棠跟著自己,他也不好再拉著她,手就輕輕鬆開了。
 
    街上的人群似乎一下多了起來,擁擠的街道上盡是吵雜的人聲。燕三郎好不容易才從大街上脫身轉進客店的巷子裡,不過他卻發現人來人往中並沒有海棠的身影…海棠?

     「等我…」海棠被一個肥胖婦人推了一把,「三郎…」她的聲音太小,和街上的喧嚷比起來。
 
    現在是幹嘛?又不是什麼特別節日,為什麼街上這麼多人啊?!海棠站在一家米店的門口,一小塊比較沒人的地方。陌生的街道讓她感到不安,不過她並不特別緊張,畢竟她知道離自己投宿的地方不遠,只不過現在她是無法穿越人群到對面馬路去了。
 
    在店門口問了人才知道,原來城裡出名的大善人給自己兒子擺了滿月酒,幾乎全城的人都趕著去呢。店家問了她要去地方,便好心指點她一條小路繞回對面的客店。
 
    海棠照著指示,在後街小巷繞了半天,繞的昏頭了也找不到客店在哪裡。
 
    好吧,那我就回剛才的地方好了,現在人應該少一點了吧。她邊走邊想,經過一個轉角時卻差點撞上一個人。嚇了一跳的海棠退了兩大步,「哇!」
 
    可是那個人沒有再前進,彷彿被定住了一樣。然後,就在她的眼前,那個人的頭忽然不見了,海棠瞪著大眼,看著沒有頭的身體,鮮血像雨一樣飛濺在她身上,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在她被眼前駭人的景象嚇的暈過去之前,她看到一個穿著紫色長衫的青年推開屍體走到她面前,而他手中的長劍還滴著鮮紅的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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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了,海棠到哪兒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燕三郎也終於開始擔心了。本來嘛,海棠又不是只有三歲,雖然暫時走散,不過他也沒有真的很緊張,甚至想著她說不定趁著個機會跑去買東西了。不過…看天色轉成一片墨黑,他想,或許是海棠找不到路了,不再多等,他決定到街上去把她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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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窗外刺眼的陽光讓她醒過來的,不過她還好累,翻個身,海棠把頭蒙在被子裡繼續她的好夢。
 
    「姑娘,」一個陌生的聲音說,「也該是時候起床了吧。」
 
    「反正只剩兩天的路了,三郎你…」海棠睡迷糊的腦子開始有點清醒了,她拉開被子,吃驚的看到在房裡的不是燕三郎,而是一個陌生的紫衣人。「啊!!!」她尖叫,馬上想起昨天的事。
 
    那人二話不說,馬上抓起棉被按著海棠的嘴,「這種叫法,別人當我非禮妳!」
 
    海棠立刻奮力反抗。
 
    「妳要命就合作點!」那人威脅道。
 
    雖然不想屈服,不過海棠想到他昨天殺人的樣子…「你要殺我…?」海棠睜著一對充滿懼意的眼。
 
    他冷淡地說,「我不殺妳滅口,難道等妳去告我嗎?」其實他不是那麼在乎海棠會不會報官,只是發現嚇嚇這個佔了他的床一夜,害他坐在客棧走廊一夜的女人蠻有意思的。
 
    「你…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發誓!」她還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這裡啊。
 
    「我不信。」
 
    海棠盯著他半晌,忽然說,「我跟那人非親非故,本來就不打算自找麻煩去報官,何況我根本不知道你長的什麼樣子。」
 
    「喔?」紫衣人側過臉,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妳想睜眼說瞎話,我在妳面前,妳說妳不知道我的樣子?」
 
    「我看到的只是一張面具,卻不是你本來的面目。」
 
    那人忽然笑了,但只聽見笑聲,而不見笑容。「妳的眼力不錯。」他伸手本想扯掉臉上已經被好幾人識破的面具,但轉念一想,又停下了動作。「但我想是這東西太便宜的關係。妳說的有道理,所以可以不用死,不過妳還不能走。」
 
    「為什麼!」海棠被他的一雙利眼看的渾身不自在。
 
    「要命就聽我的。」他皺了下眉,不過海棠當然看不見。「妳急著回家?」
 
    「我…我是路過柳城,不住這裡,可是我無故失蹤了一整晚,我的同伴一定很擔心。」
 
    「我幫妳送個信給她,妳們在哪投宿?」
 
    海棠不太確定他到在想什麼,「我們很窮的,你綁架我也拿不到錢,不如早點…」
 
    「我綁架妳做什麼?」他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是妳自己選擇不告訴我的,讓妳的同伴擔心好了。」說完他把門關上就離開了。
 
    確定紫衣人離開後,海棠快速地瀏覽一遍她週遭的環境。窗沒鎖,她可以看到外面是這家客店的後門,矮牆圍繞著她所在的二樓。
 
    如果不是要錢,那人為什麼不讓她走?他是否另有圖謀?不管他有什麼打算,海棠知道她必須離開這裡…老天,她這樣一個晚上沒回去,燕三郎會怎麼想?會很擔心、急著找她,還是會很生氣、覺得她是個麻煩?
 
    打定主意要趁紫衣人沒回來前離開,海棠試驗性的去推門,意外地發現門也沒上鎖!
 
    她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太招搖,免得一出門就被紫衣人撞見。海棠轉身回到窗前,目測窗子與牆之間的距離應該是她可以跨越的,不再多浪費時間,她深吸了一口氣,盡力保持平衡,有驚無險的躍上了牆頭,然後快速的跳到地上,在任何人發現之前轉進了另一條小巷。

     覺得自己是歷盡了千辛萬苦後才回到小店的海棠發現燕三郎不在房間裡。
 
    傻瓜,她告訴自己,他不是到處在找自己,就是已經決定拋棄她了,當然不會待在房裡。海棠馬上檢查了一遍房間,看到燕三郎的東西都還在原處之後安心了不少。
 
    她坐在桌前等著,但沒多久她的肚子就開始抗議了。海棠這才想起,自己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飯! 嗯,我到樓下邊吃邊等好了。雖然對饅頭白麵沒有半點好感,但她也不想錯過燕三郎。
 
    正要開門的時候,她面前的兩扇門卻被人用力撞開,幾乎打到她的鼻子。
 
    「海棠!!」進來的是一個極度憂慮的燕三郎,不過他在看到海棠後就忘了自己的疲憊,開心的抱著她。「妳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我到處都找不到妳!妳還好嗎?」他一聽小二說那個跟他一起來的姑娘回來了,就馬上衝上樓,果然看到完好無缺的海棠。
 
    海棠先是不知所措,隨後也感動地抱了一下燕三郎,「對不起…」她非常小聲地說。
 
    天知道他有多高興海棠沒事,「到底是怎麼了?」
 
    海棠告訴他事情的經過,越聽,燕三郎的神情就越沉重。
 
    「我們快點離開這裡,離這種莫名其妙的是非越遠越好。」
 
    海棠贊同地點頭,「不過我可不可以先吃碗麵啊。」
 
    打包好行李的燕三郎回道,「除非妳吃的很快…」他抬頭看見海棠地身子晃了晃,「海棠…?」他眼明手快地接住倒下的海棠,看到她沒有血色的容顏,他自己也唰白了臉,「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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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人是沒有大腦嗎?如果有的話,怎麼會不拿他的話當一回事,拿她自己的小命開玩笑?紫衣人拿著昨晚訂好的藥回到客棧,有點惱怒地看著空空的房間。
 
       「不管了,她自己要走,怨不得我。」他把藥隨手拋在一旁。
 
    快中午了…算算時間,他之前讓海棠服下的藥應該開始失效了…那她還有一個時辰可以活…我想這幹嘛,不是說不管她了嗎! 紫衣人嘆了一口氣,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之後,為什麼他還學不會見死不救?「因為是你間接害她的。」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說,「你於心何安?」
 
    他的良心在掙扎,終於,他又抓起了那包藥。
 
    「她說她很窮…」這最好是真的,因為他決定從最便宜的客棧找起。「如果是妳自己的謊言讓我找不到妳,那妳在閻王面前也不能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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