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情何寄

紫嫣 (amei0228@ms26.hinet.net)


第四章

     又過了幾天,鐵衣有武功底子,又有強健的體魄,所以復原狀態良好,已能下床行走,但仍顯元氣不足,氣色不佳,還需多多調養身子才行;莫憂端了一碗藥進房,卻沒見著鐵衣,連忙奔出屋外找尋。
 
    「鐵衣!鐵衣!」莫憂急忙叫喊著。
 
    鐵衣聽到莫憂的叫喊,回應道「莫憂,我在這兒。」
 
    莫憂聞聲,走到後院,見到鐵衣正坐在石椅上「怎麼要出來走走,也不告訴我一聲,我還以為…」莫憂隱聲。
 
    「還以為我走了,是嗎!」鐵衣接續莫憂的話,莫憂看著鐵衣,眼中有一絲不解。鐵衣續道「我在屋悶得慌,所以就想出來走走。」
 
    「你沒事就好,你的身子硬朗,雖然恢復的快,但也要小心注意才是,知道嗎?」莫憂還是憂心的告誡鐵衣一番,鐵衣看見莫憂一臉心急,也不免感到抱歉。莫憂接著開口「你覺得悶嗎?雖然已經入冬了,但今天天氣還滿溫和的,我帶你出去逛逛?」
 
    鐵衣得知能外出走走,連忙答道「當然好啊!」
 
    看鐵衣一付坐不住的模樣,莫憂說「但要先將藥喝了,披件風衣才行。」說完便扶著鐵衣進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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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衣和莫憂並肩走在佈滿霜雪的路上「問風,吹向何方?問雲,飄往何處?問山,因何不動?問水,如何柔情?怎奈無解,總歸不懂!唯,有心人解之知之」莫憂一路口中唸著這首詞。
 
    「莫憂,妳口中唸唸有詞在說些什麼啊?」鐵衣看著莫憂,覺得她有著和一般同齡女孩不同的氣質,但又說不上來是那兒不一樣,而莫憂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這首詞是我爹做的,是感嘆世間無情,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越來越重,其實我知道爹是在怨娘。」莫憂雙眼蒙上一層薄霧。
 
    鐵衣看到莫憂眼中的水氣,也明白了這又是一件令人傷心的往事「妳不是說要帶我四處逛逛嗎?」
 
    莫憂收拾起自己的情緒「對啊!你來到這兒也好些天了,是該和你好好介紹一下。」轉頭挽著鐵衣的手,鐵衣愣了一下,也由著她去,在鐵衣心中不禁將莫憂和天鳳的身影交疊“是啊!她單純的像一張白紙,就和天鳳一樣。”
 
    「這個地方叫做莫憂谷,平日外人是無法進來的,因為在山谷的四周圍已用奇門盾甲之術封住了,只有我和爺爺才知要如何進谷和出谷。」莫憂對鐵衣細細解說著谷中的一切「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只見過爺爺一個人,而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人,我一直都待在谷中,從沒出去過。」
 
    「妳沒見過妳的父母嗎?方才妳還唸著妳爹做的詞呢!」鐵衣驚訝道,話一出口便後悔了,因為他知道莫憂又會為了這句話回想起過去。
 
    「我沒見過他們,聽爺爺說,爹娘在我出生之後就過世了,而爹留給我的遺物就只有一把笛子和這首詞。」說著,莫憂的眼眶又紅了,甩甩頭,莫憂不讓自己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憶。「怎麼說到這兒呢!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溪水潺潺,偶爾還可見到小魚兒在溪裡游走,氣溫漸漸下降中,山谷也罩著一層迷霧。
 
    「這兒的景色很美吧!我最喜歡到這兒來,這個地方連爺爺都不知道呢!只有我知道,平日我會上山採藥,這是我在偶然間發現的,是我的祕密,你不可以說出去喔!自小爺爺撫養我長大,雖然衣食無憂,但總覺得寂寞,我就會到這看看小魚兒,聽聽水流聲…」莫憂到了這兒,心情好了許多,呼吸一下這兒新鮮的空氣讓人舒服很多。
 
    「是啊!這真是個好地方。」 鐵衣在這山谷清幽之處,開朗許多。
 
    莫憂指著溪邊的一塊大石說「我們到那兒坐一下吧!」便扶著鐵衣走過去。
 
    「為什麼這兒叫做莫憂谷?」鐵衣問道。
 
    「這是爺爺以我的名字起的,他希望這兒能讓人忘卻一切煩惱。」莫憂想起爺爺的寶樣,不禁笑了起來。
 
    「怎麼,想到什麼這麼好笑。」鐵衣看到莫憂笑的那樣燦爛。
 
    「我想到爺爺總是愛耍寶,逗我開心。」莫憂仍笑不停「這樣說爺爺似乎不好喔!但爺爺真是很疼我的。」
 
    「看得出來,君谷主確實很疼妳。」鐵衣也想起采玉“我也很疼采玉的,不忍她受到一點兒傷害,但我卻丟下她走了,不知她現在怎麼了?”
 
    莫憂看鐵衣想事情想的出神,就叫了他幾聲「鐵衣!鐵衣!」
 
    「啊!妳叫我呀!」鐵衣回頭對莫憂說。
 
    「你好像有許多心事,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告訴我。」莫憂注視著鐵衣。
 
    鐵衣在心中盤算很久,到底該不該說,看著莫憂清澄的目光,也軟化了「你知道當朝的德沛公主嗎?」莫憂點點頭「嗯!我曾聽爺爺說過,她是皇上最疼愛的小女兒,前陣子出嫁了,可是我記得,江湖上盛傳德沛公主愛上一個俠客,但不為皇上接受。」
 
    「我就是那個俠客,長風鏢局程鐵衣…」說著,鐵衣已陷入過往的回憶之中,莫憂看著鐵衣的模樣,心疼不已,眼淚已如斷線珍珠般落下。鐵衣說完這段往事回頭一望,發現莫憂已成了淚人兒,打從心底心疼這個易感的女孩「傻丫頭,怎麼淚汪汪的!」
 
    「怪不得,怪不得,你在病榻中還直喊著她的名字,就算昏迷了,依然愁眉不展,我常在想在你的背後一定有個動人的故事,卻沒想到,竟是這般結局…」說著說著,莫憂眼中斗大的淚水又滑落了。鐵衣看著莫憂已然無言,因為莫憂的一席話又牽動鐵衣內心深處的那條弦。莫憂看鐵衣眼中晶瑩,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對不起,我不該引你想起傷心往事的,對不起啊!」
 
    鐵衣摸摸莫憂的頭說道「這不關妳事,說出來我也輕鬆很多。」事實上,鐵衣心傷得更重了,再次回想往事,無異是傷口撒鹽-疼痛不止,還是無法灑脫「我們回去吧!」說完就走了,莫憂只得在後頭追著鐵衣的腳步,因為莫憂心裡明白,鐵衣為自己的話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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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日子以來,長風鏢局內的氣氛一直是冷冷清清的,大家做事都提不起精神來,只為了一個人-二少局主程鐵衣,采玉在園子裡清掃落葉,看著葉子一片片落下,怎麼也掃不乾淨,心裡鬱悶極了,只好放下掃帚坐在涼亭中的石椅上,還記得鐵衣出走的前一夜也是坐在這兒的,其實鏢局中有許多奴僕,這事兒跟本輪不到采玉來做,只不過采玉一時一刻也閒不下來,總想要找些事兒做來排遣心中的不愉快,又因為鐵衣出走,使得鏢局內人人心慌不再接鏢了,只感到有陣腳步聲接近了。
 
    「采玉,怎麼了?」原來是郭旭剛從外頭回來,經過園子就見采玉一人獨坐亭中,悶悶不樂樣。
 
    「我沒事。」采玉抬頭望著郭旭「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回想起這些天郭旭每天總是早出晚歸,有時一天也見不著人影。
 
    「今天我有件事要跟妳商量一下,也叫上六爺吧!」說完,郭旭就起身走進屋子裡,采玉看著郭旭凝重的神情,也覺得事態嚴重了,便小碎步跑向六爺房中叫喚六爺到大堂。
 
    「郭旭啊!這麼急著要采玉叫我來,是為了什麼事啊?」六爺匆匆容容的坐在側邊的椅子上,摸摸自己半短不長的山羊鬍。
 
    「六爺,我想請你和采玉幫我拿拿主意,看這趟鏢該不該接。」郭旭說出了困擾心中已久的問題。
 
    「是什樣的鏢呢?」六爺一聽有鏢可接,連忙振奮精神專心的聽郭旭的敘述,采玉也在一旁聽著。
 
    「自從沈園一役之後,我的功力大不如前,雖然現在我已恢復七八成左右,但如果要出鏢仍需鐵衣的幫助,鏢局的情形大家都很了解,入不敷出,所以我想是時候了,你們意下如何?」郭旭說出隱埋的顧慮。
 
    「你說的情形我們了解,現在最主要的是這趟鏢是怎麼個保法,我們才能考量接是不接。」采玉提出精要論點,六爺在一旁頻頻點頭「是啊!快說吧!設想這趟鏢必是不簡單,否則你也無須這麼煩惱了。」
 
    「要受保的是一個人,一個女孩,目的地是杭州,價錢是一萬兩,但此女身份不明是個問題,一開口就要付清一萬兩,她也開了個條件希望我們能遵守,是要我和采玉,六爺親自押鏢,並不可有其它鏢師跟隨,預定在明年初春時分啟程,因為條件太詭異了,所以我並沒有答應她。」郭旭一臉猶豫。
 
    「但是我們如果不接鏢,那裡局裡的開銷就應付不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六爺焦急的站起身走來走去。
 
    「郭旭,現在我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我信你能押得了這趟鏢的。」采玉一反往常的謹慎,居然要郭旭接下這趟鏢。
 
    「采玉…」郭旭和六爺都大吃一驚。
 
    「你們先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我的意思是雖然我們不可以帶任何鏢師前往,但我們已知道目的在何處,而此次行程我們也必然清楚,那我們就可以在沿途安排人手暗中觀察,一有不對勁的地方,彼此也有個照應啊!」采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采玉說的對啊!到時我們也可以請辛力暗中照應我們,就更萬無一失了!」六爺也讚同這個主意。
 
    「既然你們都同意,而我們也有了對策,那就接下這趟鏢了,我們還有三個月的準備時間,六爺要多勞煩你調派人手,采玉也要請妳幫忙一下了。」郭旭即刻開始編排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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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悠揚的笛聲傳入鐵衣耳中,在這深夜,何處傳來這笛聲呢?還在回想,自己為何要將心事說予莫憂?也許是無意吧!這段日子以來,莫憂無微不至的照顧,君谷主傾力相助,令鐵衣感到窩心,無形中鐵衣已將兩人當作家人一般看待了。笛音穿心似的縷縷傳來,鐵衣步出大門,即見莫憂坐在庭院之中,而谷主正手拿大煙在抽著呢!
 
    「怎麼出來了?」谷主正吐著一個個煙圈呢!
 
    「我聽到笛聲,所以出來看看。」
 
    莫憂也放下手中的笛子「鐵衣,好聽嗎?」
 
    「很美的笛音,只是曲子悲了點。」就如同自己心中苦澀滋味一般,過那麼久了還是無法放下。
 
    「爺爺睏了,先睡了,你們慢慢聊啊!」說著便進屋去了。
 
    「這是爺爺教我的,爺爺曾說我有學習的天份,所以教了我很多東西,而我最喜歡吹笛,因為這是爹留給我的,爹在生前很喜歡吹笛的,每天都能聽見飄揚的笛音在山谷中回響,每次當我吹奏時,全付心神皆在笛上,漸漸與笛合二為一----那時候,當心中是高山壯闊,笛音也自然是氣勢雄偉;心中是清溪潺潺,笛音也就舒緩怡人----呵?我說這些,你一定覺得悶吧!」莫憂笑了笑。
 
    「不會,妳說得佷好啊!其實吹笛就和練武是同等道理。」鐵衣也有同感,看著莫憂「方才聽到那笛音,妳是否有何事不解?」
 
    「你聽出來啦!」莫憂心跳漏了一拍「那曲叫做憶往事,是思念之曲。」
 
    「妳在想…」鐵衣眼神變得柔和。
 
    「我在想爹和娘,我曾說過,我沒見過爹娘,而爺爺也從不和我說他們的事,所以,我對爹娘是一無所知。」莫憂低下頭,雙手撫弄著笛子的流蘇。
 
    「怎麼君谷主不告訴妳呢?」鐵衣心中產生疑慮。
 
    「爺爺不肯說,在我十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爺爺差點救不活我呢!在病榻之中我一直喊爹喊娘,我怕我就這麼走了,於是我追問爺爺有關爹娘的事,但是他發了好大的脾氣,使我不敢再問,也許爺爺有什麼苦衷吧!」莫憂臉上寫著失望兩個字。
 
    「妳再吹笛給我聽好嗎?」鐵衣轉移莫憂的注意。
 
    「好啊?」
 
    月明星稀,四周一片寂靜,兩人就相對而坐,與這寧靜的黑夜相伴,笛聲繚繞,不絕於耳。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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