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 (hsiazi33@kimo.com.tw)
第十二章
更深露重，月兒朦朧，最是多情擾人心煩意亂，相思難溶。
「豪姬姑娘！豪姬姑娘！」滿臉喜色的天寶，由屋外嚷著入內。
「天寶！你這麼大聲嚷嚷做什麼！豪姬姑娘剛剛好不容易入睡呢！」翠雪急急推著天寶出屋子，語氣多責怪。
「我•••我是想告訴豪姬姑娘，她等的花開了嘛！」天寶表情極為無辜，伸手摸著自己的腦袋瓜子，這同時，一輕柔卻略帶啞意的聲音自兩人背後響起。
「花開了嗎？那還不快走！」是豪姬！早在天寶第一聲呼喊她時，就已醒來，應該說她壓根就沒入睡，佇立房門口的她，臉上清楚可見一抹倦容，卻仍強顯歡欣的。
「可是•••」天寶略顯躊躇的望著豪姬。
「豪姬姑娘，您可以嗎？」翠雪也面露憂色。
「瞧你們倆，就算我是水做的，也不會讓這月光溶了吧！」豪姬勉強擠出個笑容，緩步出屋外，天寶與翠雪默然跟著。
她確實倦了，心空盪，身飄零，想起飛雲臨行前的告別話語，情！還是難捨•••。
醉月樓上，飛雲朗聲豪語：「豪姬！妳是知己！相知是一輩子，活著就不忘，來日再與妳把酒言歡。」
望著神采飛揚的飛雲，豪姬的笑容甜柔似水，那是最初也是最真的他，飛雲就該是這等英姿煥發、瀟灑柔情的俊逸模樣。
飛雲是來道別的，他終於要遠走天涯，能相隨的，是註定與他羈絆一生、深情相許的連嬋。攬月軒內，依依別情，戀戀難捨，濃濃的離愁味，漫延擴出，豪姬強忍住淚。
「飛雲！我祝福妳和連姑娘，來日，我釀罈好酒等你•••。」像往常一樣，豪姬送飛雲出望月樓。
「珍重！」飛雲欣然的，豪姬回以一笑，雙眸凝著飄然遠去的挺俊身影，情深揪心，那隱忍眼底的淚再也止不住，潸然落下。
飛雲走後，她與媽媽談了條件，空了攬月軒，帶著天寶翠雪，永離望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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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多美！美的令人心醉，可它的生命卻叫人心碎。」豪姬盯著一朵朵初綻放的白色曇花，喃喃自語，心裡逸過神傷。
「豪姬姑娘！這花開的好漂亮啊！」翠雪驚艷這滿園的曇花。
「是呀！就跟豪姬姑娘一樣美。」天寶說話像個小大人。
「天寶！留著些甜話，日後對你媳婦說吧！」豪姬瞇起眼牽唇一笑。
「什麼媳婦！天寶要照顧豪姬姑娘、保護豪姬姑娘，哪有空討媳婦。」天寶說著，臉上一抹憨笑。
「別說傻話！」豪姬笑言輕斥，心嘆道："小小年紀說話就這麼貼己，這些日子多虧有他們倆陪著，也才能渡過想著飛雲的難捱，可自己的一顆心卻是栓不住，哪不能想偏往哪去。"飛雲走了，她的心也隨去。
「才不是傻話，我可是在宮少爺面前拍胸脯保證呢！宮少爺不在，我要代他照顧豪姬姑娘的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天寶滔滔地說著與飛雲的約定，焉不知又觸動豪姬試著隱藏，卻多次失敗的癡心想念。
眼見豪姬突地默然，翠雪以手肘輕撞了下天寶，天寶這才驚覺自己多話了。
沉了半晌，豪姬輕聲道：「你們先回屋去睡吧！我再坐會。」
「豪姬姑娘！」瞧著豪姬迷濛的雙眸，翠雪的心也跟著難過，她或許不懂情為何物，可她清楚瞧見豪姬日漸消瘦憔悴的容顏，那明擺著是心中思念宮少爺的苦，宮少爺在的日子，豪姬姑娘多開心呀！現在宮少爺走了，每回見豪姬姑娘好不容易讓天寶給逗出笑容，然而那一抹短促的笑靨，卻又是那麼牽強苦澀，看了更令人心疼。
「都回去吧！我沒事。」豪姬抑住翻騰的思緒，細聲催著。
「喔！」天寶翠雪聽話的往住屋走，卻又擔心的頻頻回首。
豪姬迷濛的雙眸凍凝天際，天寶是無心的，是她自己衝不破情關，飛雲說過："超脫了有形的羈絆反而能夠恆久•••保有這份情誼，彼此笑看對方的人生•••"她笑著回說："不僅相知相惜，還一世相互守望•••"她沒忘，她曾努力過，真的，好難。
朦朧的月色撲灑於潔白高雅的曇花上，給綴成黃澄澄一片，空氣中還漫著一股淡淡的幽香，迎著寂夜涼風撲鼻而來，著實令人迷醉。
豪姬幽幽一聲輕嘆，眼神落向相繼綻放的曇花，憐惜的、輕柔的採下幾朵擎在手上，心道："這芬芳馥郁的曇花，用來釀酒更香更醉人，只是，懂酒品酒的人•••"心－－隱隱的揪起痛楚，淚－－滴在花瓣上暈了開來。
豪姬抬手揭去淚，絕麗的容顏泛上一抹淒美的笑，喃喃道：「我這是怎麼了！莫叫月兒笑我癡！」強逞地，昂首吸了吸鼻子，續言：「也罷！心裡記掛著，好歹有個重量，沉甸甸的，總算實在。」
就著月光獨坐，不知不覺月兒走遠了，天邊一絲曙光投映在豪姬絕美的嬌顏上，擾了豪姬，只有一夜生命的曇花在晨曦照耀下落地惹塵，豪姬拾掇了些放入竹籃裡，起身步出園子。
漫不經心地沿著溪邊走，溪邊的秋海棠花也開了，紅白相間爭奇鬥艷，煞是好看，海棠花葉湛綠光滑，幾顆小露珠兒在橢圓形的葉面上盪著，豪姬隨手摘下片葉，手指輕輕撥弄著露珠，眼望源遠流長的溪水，登時，一個關於海棠花的浪漫傳說撞入腦海。
溪水有來處，必定有去方，或許能一載相思，傳送萬里，"那麼，就替我傳個訊給飛雲吧！"豪姬臉上一抹酸澀的笑，在葉面題上兩行字，『飛風釀憶還寄雲，笑擁情天應知心。』將葉片輕輕放入溪中，秋海棠葉承載著豪姬的情深義重，順著瀅瀅溪水緩緩漂流。
眼眶已盈滿水霧，豪姬深吸了口氣，望向已漂流遠逸的海棠葉，淚自兩頰無聲滑落，往事隨去，情夢留空，豪姬拭去淚，不再眷戀的，轉身離去。
不遠處，潺潺溪水上游，一風塵僕僕、輕裝簡袍的男子佇立，濃眉大眼，輪廓分明的，頗為俊朗，臉上還殘留著些水珠，想是方才以溪水醒神，一頭高大壯碩的黑色良駒傍在身旁。
他已杵在溪畔好半晌，豪姬全然未覺，男子望著豪姬的背影，讚嘆道：「好個美艷出塵的絕色佳人，她為什麼傷心呢？情嗎？負心人是誰？怎捨得？」
豪姬倩影已遠，男子兀自出神，嘶！嘶！一旁的馬兒突然晃首叫了幾聲，總算喚回他的心神，他搖首笑了笑，以手輕順馬背道：「烏達！謝謝你提醒我，瞧我，傻想什麼，素昧平生的，連人家芳名都不知道，走吧！約定的日子就快到了，咱們得日夜兼程趕路！」語罷，俐落的縱身上馬，又不捨的，再度望了望豪姬離去的方向，像似自語，又似承諾地道：「姑娘，後會有期！」男子瀟灑別過頭，策馬朝南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