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 (hsiazi33@kimo.com.tw)
第二十四章
北方之秋，蕭瑟紛擾；淒風寒露，塵沙飛揚。平闊的原野，橫著一條源遠流長的清溪，水面上載浮載沉著讓秋風拂落的枯葉，稀稀點點，隨波逐流。溪畔不遠處，一間避世獨居的小屋外，一輛馬車候著。
「天寶！都打點妥當了嗎？」
「嗯！豪姬姑娘！都裝上了。」
「那走吧！這路程遠，若過了晌午，日落前怕就趕不回了。」豪姬一身輕裝打扮，與翠雪自屋內緩緩步出，素淨的容顏自有一股英美風采。
「是！豪姬姑娘！」天寶攙著豪姬上了馬車，舉手揮鞭，駕的一聲，馬車揚塵而去。
••••••
簡樸優雅、寬敞舒適的大廳堂裡，獨坐曾經叱吒江湖多時的綠林盟主－－宮新程，只見他眉心糾結，目光凝著手裡的信箋。
「老爺！老爺！」八斗喚著看似怔忡失神的宮新程。
「什麼事！」宮新程將信置放一旁，閒散無采的回望。
「該服藥了。」姜武將湯藥呈上。
「哦！又是什麼大補藥？」宮新程瞧也不瞧一眼。
「是補氣血的，六碗水熬成三碗，再以小火燜成一碗。」八斗說著熬藥過程。
「得了！不過一碗藥，以後不用這麼麻煩了。」宮新程揮了揮手，嫌惡的撇了那碗黑黝黝的湯藥一眼，他受夠了這些補藥，自入秋後，幾乎每天一服。
「不行！這是少爺臨行前千叮萬囑的，一定要。」姜武一聽，忙搬出飛雲來。
「少爺，現在是我做主，還是少爺。」宮新程責了眼姜武，他雖已退隱江湖，不再是綠林盟主，言談之間也已除卻了霸氣，卻仍是威嚴十足。
「少爺也是為了老爺的身體著想，所以…」
「欸！這會飛雲又不在，你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宮新程阻斷姜武的話，他知道姜武與八斗對他忠心，明白湯藥是飛雲一片孝心，此刻他心中掛念的，也正是遠遊一方的飛雲，然這跟喝藥是兩回事。
「老爺！您還是把藥喝了吧！您身體要有個不適，少爺回來，我們很難交代。」八斗苦心勸著，宮新程看了八斗與姜武一眼，無奈搖頭。
「喝就喝，平時我可沒虧待你們，瞧你們一個個心都向著飛雲，這小子，人都遠遊了，還要遙控我。」宮新程抱怨著，不情不願將湯藥端起，皺著眉一口飲盡，姜武裂嘴一笑，八斗也笑著收拾空碗喚來小廝拿走，喝玩藥湯的宮新程忍不住又叨唸起。
「唉！給他娶了房媳婦，非但沒能綁住他，反倒讓他帶著媳婦遊天下，也不曉得陪陪我這個做爹的，還說讓我抱孫子，連個影子都沒見著，我怕他早將這事忘的一乾二淨了，嬋兒那場病差點去了命，不知道有沒留下什麼病根，真叫人擔心。」這幾日宮新程老感覺心神不定，特別想念飛雲，牽掛連嬋。
對宮新程而言，飛雲是他的驕傲，文韜武略，出類拔萃，自小到大沒讓他操過一份心，飛雲知道自已要什麼，傲放的心、不羈的性情，走南闖北的，憑著對武學的熱誠與深究探解，終究闖下九天神龍名號，卻從不以武功霸氣震人，飛雲心胸寬廣磊落，除卻無法為他改變的事實，飛雲一生下來就註定要背負綠林盟主之子的累名，他能給的，都盡量去彌補。
「少爺說，頂多一年半載，他們一定會回來。」瞧宮新程犯嘀咕的樣子，八斗強忍著笑。
「一年半載，算了算了，你們倆都沒事嗎？沒事就陪我下盤棋。」宮新程一副閒不住的模樣。
「我…我的棋藝只怕老爺要見笑了。」八斗尷尬笑卻。
「老爺！你別找我，我更不行了。」姜武反應更是直接。
「唉！連個下棋的對手都沒有。」宮新程深深一嘆息，這時，有一小廝奔入。
「老爺！有位豪姬姑娘來訪。」
「豪姬姑娘？」宮新程先是一惑，而後欣然的：「快請！」
•••莊外，豪姬亭亭佇立，正昂首望著山莊大門的牌匾。文墨酣暢的四個大字『閑雲山莊』，是飛雲的字跡，筆觸雖不似昔日傲然，揮灑間卻是挺逸生風。
「飛雲已練成左手寫字了。」豪姬盈盈一笑。
「姑娘！老爺有請。」前去通報的小廝出現，醒了豪姬的思維。
「有勞。」豪姬微笑頷首，隨入•••。
「豪姬姑娘！真是稀客。」宮新程起身相迎。
「豪姬姑娘！」八斗姜武亦熱絡趨前打招呼。
「宮大爺！李叔！姜叔！別來無恙。」豪姬落落大方，欠身一笑。
「好！都好！豪姬姑娘，坐！」宮新程眼臉盈笑，八斗姜武也笑著頻頻點頭。
「宮大爺！豪姬貿然來訪，請別介意。」
「欸！說的什麼話，妳與飛雲是多年知已好友，歡迎之至。」荊山一別後，這是頭一次再見到豪姬。早在豪姬陪飛雲練刀的那段日子，宮新程就已對豪姬另眼相看了，單憑豪姬為飛雲所做的一切，足以令人銘感入心。豪姬能稱得上女中豪傑了，胸襟氣度一點也不輸男人，雖曾委身煙花之地，卻是一個不畏強勢，不向命運低頭，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子，值得人讚賞尊敬。
「豪姬不請自來，是專程給您送來幾罈酒。」豪姬一笑，道出來意。
「酒！好！出自豪姬姑娘之手，必屬佳釀，那我就不客氣收下了。」提到酒，宮新程的精神為之一振。
「這酒是去年早先特釀的，專為補氣養血、舒筋活骨，還有止痛功效。」豪姬說明酒的功效後續道：「宮大爺曾受刀傷，此季節天氣最是多變，怕那舊傷口會擾的您不能安眠，喝了這酒，就沒這層擔憂了。」
「豪姬姑娘有心了，有了這酒，我就不用再喝那什麼鬼湯藥。」難得豪姬如此設想周到，宮新程心裡甚是感動，又為了不用喝那苦苦的湯藥，更是開懷。
「老爺！酒要喝，藥也不能斷。」一旁的八斗急忙岔言。
「是啊老爺！」姜武也忙不迭的插話。
「什麼！！我要不喝，難不成你們還強灌。」宮新程不悅道。
「這是少爺交代的。」八斗顯出為難的神色。
「少爺少爺，是我大，還是少爺。」老是拿飛雲來壓他，宮新程老大不高興的瞪了八斗一眼。
「這…」八斗頓時啞了口，姜武也噤聲。
「藥？什麼樣的藥？」主從有了爭執，機靈的豪姬連忙出言緩和氣氛。
「是少爺臨行前囑咐我們，一天一服煎給老爺喝，與豪姬姑娘釀的酒有同等功效的補藥。」八斗道完，不忘向豪姬投以感激的一眼。
「哦！那是非喝不可嘍！」豪姬笑著起身走向宮新程。
「既然有同等功效，我選酒。」宮新程鄭重宣佈，豪姬卻搖首。
「那可不行！酒是豪姬好意送來，宮大爺應喝，湯藥是飛雲的孝心，更該按時服用，況且，雖說功效相似，飲入人體卻不一定同時吸收，兩種同時飲用，或都有其助力，或更能相互彌補不足。」
「這…你們…」宮新程抬眼望向連成一氣的三人，挫敗的搖頭不再爭辯：「好！好！都喝，都喝。」宮新程一人難敵眾口，八斗與姜武倆人有著勝利的喜悅偷偷笑著，豪姬臉上也一抹淺笑，眼光卻不經意掃見案上信箋，笑容不禁頓住。
「那是？」
「是飛雲上個月捎來的信。」提到信，宮新程又顯得落寞。
「哦！」豪姬眼裡閃過一絲情感，宮新程看在眼裡。
「不提那些湯湯藥藥了，豪姬姑娘既然來了，就陪老夫下盤棋如何。」眼見豪姬掩不住的情意，宮新程心裡一聲輕嘆。
「好！那豪姬就向宮大爺請教了！」豪姬很快的調適自己，欣然豪爽應道。
「八斗！擺棋！」宮新程也歡心的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