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 

第三章

＊ ＊ ＊

    宮飛雲與連嬋佇立在連疇山與小月的墓前。

    兩人舉目所及，只有一片乾淨的大地與筆直的松樹，傍晚多彩的天空則為單調的黃沙、綠影增添風情。

    「爹，小月，我來看你們了。」連嬋依依地說道。

    恍如隔世。連嬋記得往日在爹爹墓前，總是相對無言。過去的千頭萬緒，與今日的豁然開朗，差別何止天地！

    連嬋放下籃中的鮮花素果，與宮飛雲一同拈香跪拜。

    父親為師兄自盡，小月為自己喪命。過往的不幸，應該都在此同埋了吧！

    「爹，飛雲對我很好，您不必掛心。」連嬋紅著眼眶，卻不想在父親墓前掉淚。連嬋想要父親知道，她是幸福的。

    撫著父親的墓碑，連嬋卻忘不掉父親對她的照顧，一點一滴，如在眼前。連嬋強忍著的淚水，終究不聽使喚的落下，越強加壓抑，淚卻倒落的越急。連嬋楚楚可憐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嬋兒，這樣爹會擔心的。」宮飛雲關心地說道。宮飛雲額前的髮微微飄動，顯出他剛毅略帶滄桑的俊臉。

    「爹對我關懷備至，小月與我情同姊妹。天人永隔，相見無期，我怎麼也忍不住淚水啊！飛雲。」連嬋語音抖泣地說道。

    「一想到我自己擁有了幸福，而他們卻在另一個世界孤獨，我就覺得好難過。」連嬋道出自己的感覺。

    「嬋兒，天大地大，萬物為家。妳爹與小月只不過是回到最初的地方，不要讓他們為妳憑添牽掛。」宮飛雲勸著連嬋，只希望她不要傷心過度。

    「你說的我懂，但我需要時間想通。飛雲，能不能讓我痛快的哭一次？」連嬋心酸地問道。

    「哭吧！但妳要答應我，哭過這次以後別再哭了。」  宮飛雲跪坐在地，柔柔地將連嬋擁入懷中。

    「嗯！」連嬋聽見宮飛雲話中對自己的關愛，又感受到他摟著自己的親密，頓時幸福與傷感一起湧上心頭。

    女人的淚，果然如同江水，源源不絕。

    「不哭了。」宮飛雲看著連嬋那樣專心地哭著不知多久，泣聲才稍歇。看著連嬋落淚，宮飛雲心裡也很難受。眼見天色漸漸暗沉，宮飛雲哄著連嬋，希望她止住淚意。

    「不哭了！以後我不會再哭了，因為有你在我身邊。」連嬋露出淡淡笑容，堅定地說道。

    看見連嬋的笑，宮飛雲才鬆了一口氣。

    兩人相扶站了起來，卻先為對方拍拍身上的塵土。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天有些暗了，該走了。」宮飛雲說道。

    宮飛雲牽起連嬋的手，走向樹邊的坐騎。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來看他們。」連嬋不捨地答道。

    「會的，我會帶妳再回來的。」宮飛雲說道。

    兩人跨上各自的坐騎，連嬋依依不捨地回頭大喊道：「再見了！爹！再見了！小月！再見了…」那道別聲在空曠的郊外，更顯淒清遼遠。

    再回頭，連嬋望見的是宮飛雲的容顏，這令她無畏地走向未知的將來。

＊　＊　＊

    策馬奔馳，快意縱橫，好不痛快！

    一想到明天就要離開居住了三年的小屋，宮飛雲整晚輾轉難眠。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濛光的時分，宮飛雲悄悄地下床，走出房門，騎馬衝出。

    天際微籃。只見宮飛雲拉著韁繩，往前直騁。那及肩長髮與衣袍在風速中展成流暢的線條，遠遠望去，似乎在天地這張畫布上作畫一般。

    風動樹擺，日照鳥啼。

    這些聲音在宮飛雲耳邊急速掠過，他腦中只牽掛一個人，手中韁繩只控制著要到一個目的地。

    彷彿瞬間，只見宮飛雲身影一躍而下。

    蕭瑟江邊，孤墳單影。宮飛雲旋即來到雷叔的墓前。

    想起雷叔，宮飛雲心裡仍隱隱作痛。他默默將眼光放遠到江水盡頭，卻不知是否錯覺，雷叔竟在江水之濱對他微笑。

    宮飛雲定睛一看，哪裡還有雷叔的蹤影？他在心裡暗笑自己的糊塗，思念之情卻益發濃烈。

    宮飛雲抽出身後的五行神刀，兀自耍了開來。

    只見刀影、人影忽前忽後，忽上忽下，轉瞬間天色已然清朗。

    宮飛雲興之所至，竟然不停地出招，也許已經有數百招，甚至上千招。

    那汗水如雨而下，滴進黃土，迅速地被蒸發消失。

    招招之間，毫無凝滯，不但俐落，更是清靈至極。

    宮飛雲只覺運氣無比舒暢，有體力達到顛峰之感。

    五行刀也順勢而為，有如宮飛雲身體的延伸，彷彿刀與人渾然天成。這態勢較諸過往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宮飛雲舞刀真如飛龍在天一般，英姿颯颯。

    宮飛雲嘎然停止，了解自己終於衝破過去的盲點。

    宮飛雲心裡暗想，原來直到現在自己才真正忘記自己的破殘之身，使自身與五行神刀得以合為一體。

    「無罣無礙心自在，忘悲忘我力自來。」宮飛雲說出自己的領悟。

    「雷叔，原來你要我來這裡，就是能夠體驗這層道理。」宮飛雲收起手中所執的五行刀，若有所思地道。

    走向雷叔墓碑，宮飛雲又感激，又感懷地道：「雷叔！您可以放心了。」

    遙望晴天一片，宮飛雲抬頭誠心地說道：「師父，徒兒總算有您鑽研的萬一了，也算不辜負您的期望。」

    突然一陣強風吹來，黃沙勁揚，馬啼嘶嘶。

    宮飛雲挺立在風裡，不失男兒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