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刀歌

雯雯 


第五章

* * *

    深夜。連嬋坐在梳妝台前,正輕然地解下髮上的釵。她看見鏡中的飛雲正盯著自己,心裡不禁一陣漣漪泛起。

    「好些了嗎?」宮飛雲聲調裡聽不見柔情,話裡的問候卻是昭然若揭。

    「哪有什麼呢!你擔心了?」連嬋回過神來,愉快地笑道。

    「沒什麼就好。」宮飛雲臉上的剛毅線條略略舒緩。

    「就是嘴硬!」連嬋對著鏡裡的自己撇了撇嘴,細細地說道。那聲音小的只有自己聽得見。

    「什麼?」宮飛雲只是從鏡中看見連嬋動了動唇,卻沒聽見半點話語。

    「沒什麼,我只是喃喃自語。想著不知道還有什麼沒有帶的啊!」連嬋的眼睛骨溜溜的轉著,手上正拿著梳子梳著那自然流洩如黑瀑一般的髮。

    宮飛雲有些疑惑的樣子,讓連嬋看著心中好不開懷,卻又不敢放肆的笑出來。

    「嗯!」宮飛雲稍稍地回應著,便動手脫去他素色外袍。

    連嬋從梳妝台前,站了起來,便要去拿桌上整理好的行囊。

    「你看看,還有什麼缺的?」連嬋摸著包袱問道。

    「妳看過就行了。」宮飛雲對連嬋答道,手上正拿著剛脫下的長袍。

    「來,給我。」連嬋順手將它掛著。

    連嬋心裡盤算著行李:「應該沒問題了吧!」

    不一會兒,連嬋已經躺在床上。

    宮飛雲輕輕地吹熄了燭火,隨即與連嬋在一起。

    「明天就要離開啦,我好捨不得走。」連嬋邊說,邊牽住宮飛雲的手。宮飛雲只是默然。

    記憶中似乎沒有宮飛雲那手的觸感,但此刻連嬋卻感到自己真實地握住他的手。

    「這就是飛雲的手。」連嬋暗暗想道。她只想要永遠永遠記住現在這時刻,永遠永遠記住現在這感覺。

    被子尚未暖和,但宮飛雲的手已經給了連嬋暖意。

    宮飛雲的手又大又粗。男人的手原本就比女人要大,更何況宮飛雲長年練武,手比一般人粗大是必然的。

    「好像爹的手。記得以前,爹會牽著我,就好像現在這樣。」連嬋想念地說道。

    「是麼!?」宮飛雲只覺手中的她,也是這樣纖細。

    「嗯!爹好疼我的。」連嬋想起過去與父親的親近,不禁更向宮飛雲身體靠去。

    父親的手給連嬋的,是一種完全的疼愛,讓連嬋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依賴;而宮飛雲給連嬋的,也幾乎要一樣了。

    女人窮極一生,似乎一直找著的,就是擁有像父親一般的手的男人;能夠給她信任,給她勇氣,給她熟悉的憑恃。

    一但讓女人找到這麼一個男人,這女人又怎麼會輕易地放開他的手?

    「你也疼我。」連嬋細語訴道,說完自己的臉也臊熱了起來,幸好夜晚遮住了她紅燙的臉頰。

    夜裡雖說是寒了些,但這被裡卻已經一點也不冷,反而有種徹底的溫情。

    宮飛雲只是悄悄地擁她入懷。

    也許是宮飛雲的懷抱太舒適了,連嬋很快地就沉沉睡去。如果抱著滿懷的安全感,是很容易入睡的吧!

    月光透入窗,映著連嬋的臉,顯得有些白皙。而那雙手,卻還在宮飛雲掌中。

    以前,從來沒想過連嬋會心甘情願。以後,卻有連嬋與他天涯相隨。

* * *

    晨曦輕降,朝露頻漾。

    宮飛雲早就已經醒來,卻沒有驚動連嬋。

    連嬋的睡顏很恬靜。

    到底是什麼時候,心裡已經有了連嬋?宮飛雲自己竟然也無法深究。 不知道從哪一瞬間起,就已經是這樣的了。

    「飛雲…」連嬋瞇著眼,還有些許睡意地喚道。

    「早啊。」宮飛雲向連嬋說道。

    「飛雲,能一睜開眼就看見你,真好。」連嬋此時才真正清醒過來。

    正要起身,連嬋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宮飛雲的手臂上。

    「我枕了一夜?飛雲,怎麼不叫我?很難受吧!」連嬋語氣裡有自責,有心疼。

    「不礙事。」宮飛雲沈靜地說道,就要起身下床。

    「等等,先躺下。你的手臂一定很麻,我幫你揉揉。」連嬋拉住宮飛雲,輕按著他的手臂。

    宮飛雲只是領受,笑在心中。

* * *

    用過了早飯,也該是出門的時候,但卻不見宮新程送行。只有李伯裡裡外外打點著,隨後牽著雙駒到了宮飛雲與連嬋面前。

    「行了,李伯。不用忙了。」宮飛雲叮囑道。

    「爹呢?」連嬋詢問道。

    「我去請寨主出來,你們等等。」李伯答道。

    「不用了,李伯。我想爹跟我,都不適合離情依依。告訴他,我會平安回來的。」宮飛雲知道父親的想法,面對離別都同樣不知道怎麼表示。

    「少主,你跟寨主真是一個模樣。」李伯心疼主人,更不捨少主、少夫人。

    「李伯,爹就拜託你了!」宮飛雲臉上的重託之意,令人無法忽視。

    「少主、少夫人,好好保重。」李伯見寨主不忍見少主、少夫人離開,只有自己多多叮嚀他們兩人了。

    「我們知道,李伯,您別擔心。」宮飛雲護著連嬋上馬,連嬋邊坐穩邊答道。

    隨即宮飛雲也俐落地躍上馬背。

    「走了!李伯。」宮飛雲向著連嬋與李伯喊著,但似乎又是對著窗後的那人說道。

    「駕!」宮飛雲與連嬋對望了一眼,策馬往前奔去。

    宮新程站在窗後,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與媳婦雙雙離自己而去。

    「江湖一入,多少寒暑?」宮新程雖是霸氣凌天的一條漢子,此刻也不禁慨嘆傷感了起來。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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