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
第三章
* * *
映入眼簾的「雩松山莊」,似乎正舉辦著一場喪事。
梅絳雪為此猶豫著是否應該此時進莊去。喪家必定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但小鹿的傷勢又不知如何。
梅絳雪黛眉輕皺,怔怔地向上瞧著高掛在大門口那氣勢不凡的匾額「雩松山莊」。
忽地聞得一聲:「少莊主。」那名小廝畢恭畢敬地喊著。這時梅絳雪才將眼神往前移去。
「原來是姑娘來了。」松湛天的聲音生疏裡帶有一點歡迎的味道。
「你是『雩松山莊』的少莊主。」梅絳雪似是陳述事實,聽不出有疑問之意。
「從今天開始,少莊主就是莊主了。」小廝搶白說道。
松湛天臉色微慍,小廝這才噤聲。
梅絳雪心底一想,那死去之人必定就是松湛天之父。思及此,梅絳雪對著松湛天誠心地說道:「松莊主,請節哀。」
松湛天少少一愣,才又漫不經心地回道:「謝謝姑娘關心。」
梅絳雪卻覺奇怪。怎麼他面無哀色,對自己的問候更似毫不在意。
「姑娘這裡請。」松湛天領著梅絳雪往莊裡走去。
松湛天今日所著,已非粗布,而是綢緞。不變的,仍是那身綠。
那綠一如草原之色,清新深遠。梅絳雪心中默想:『看來他十分鐘意綠色。』
梅絳雪跟著松湛天走著,續又想:『但父親之祭,不穿喪服,豈非不合常理?』
壓下心中疑問,梅絳雪隨松湛天進了一間房。房中陳設簡單,傢俬以竹為主,構成了一種寧靜平實的基調,不像梅絳雪剛剛在房外見到的那些華麗擺設與氣派。
「不知姑娘芳名?」松湛天往床前走去,掀開棉被,抱起了昨天那隻受傷的小鹿。
「我姓梅,名叫絳雪-紅色之雪。」梅絳雪回道。
「這也奇了,雪竟有紅色,莫非為血所染?」松湛天眉鋒一挑,饒有興味地說道。
梅絳雪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靜靜地將手中的小藥箱放在竹几上。
松湛天雖說了那話,但卻並無要梅絳雪回答之意。
松湛天抱著小鹿到梅絳雪面前。
「梅姑娘,請妳幫牠看看傷口吧!」松湛天神情中的歉咎代替了方才的漫不經心。
「你小力點抱著牠,牠會疼的。」梅絳雪叮囑道。望著松湛天的神態,她有點好奇究竟他是什麼樣的人,竟對父親的喪事漠不關心,對一隻小鹿卻充滿愛心,這也未免太過怪異。
梅絳雪從松湛天手中,輕柔地抱過了小鹿。
小鹿並無掙扎,休息了一晚,牠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我給牠上一些藥,過幾天牠就會又開始活蹦亂跳的了。對了,我需要一盆水幫牠清洗傷口。」梅絳雪對松湛天說道。
「妳在這裡等一下。」松湛天轉身出門。
過了不久,卻見松湛天捧著一盆水進來。
「梅姑娘,水。」松湛天出聲說道。
『也真難得,全無莊主驕氣。』梅絳雪暗暗想道。
梅絳雪向松湛天點了點頭,開始拆起在小鹿身體上的包紮的手絹。小鹿的傷口,經過昨天的緊急處理之後,並沒有發炎的情形。
正在拆解手絹的當口,梅絳雪不自覺地有些緊張了起來。
「梅姑娘,沒問題吧?」松湛天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信任。
看過了小鹿實際的恢復情形,梅絳雪暗吁了一口氣:『幸好沒有十分嚴重。』
「沒問題,你放心吧!」梅絳雪對松湛天笑了一笑,但她卻在心裡思量道:『也難怪松湛天會這麼說,爹說我不能夠給病人完全的信任,
是因為我表現的還不夠有自信的緣故。』
「待會兒我拿些藥草給你,從明天開始,你按時給牠換藥即可。」梅絳雪給小鹿換上了新藥,並仔細的包紮。
「謝謝妳,梅姑娘。」松湛天看著小鹿的樣子似乎十分順服,想來必是牠自己察覺傷勢將無大礙,故松湛天對梅絳雪那份懷疑也飄然無蹤。
「松莊主不必客氣。」梅絳雪嫣然說道。
松湛天這才注意到,梅絳雪身上亦著綠顏之服,但那綠淡如白雪一般。她的素顏有著自然呈現的血色,讓人見了只覺得清婉可人。
松湛天不經意地看著梅絳雪。她的頭髮沒有費心打扮,只是簡單整齊地梳了兩個辮子,那辮尾各繫上了小巧的鵝黃色鍛帶。
她不像松湛天平常所見的女子,與她相處自由而沒有緊迫感。花樣年華卻不刻意妝點,也不說話討巧,她只是她自己。
梅絳雪從藥箱裡拿出了昨晚配製的藥草,邊遞向松湛天邊喃喃說道:「喏,每天晚上幫牠換藥,可別忘了。」
聽見梅絳雪的囑咐,松湛天溫和地說道:「我會記得。」
「莊主,大夥兒都在等您呢!」門外忽然有人喊道。
「知道了。」松湛天突然面若冷霜地回道。
不過轉瞬之間,梅絳雪親眼見著松湛天情緒由暖轉冰。這麼說,上次在松林中所見的憤怒也是確確實實的存在過了。
在松湛天身上,已經不由自主地築起了一道高牆,梅絳雪只驚訝於它建立的速度之快。
松湛天打開了門走出,甚至沒有一聲交代。
梅絳雪拿起藥箱,也跟著他步出房門。他的背影很冷,但不知怎地,梅絳雪卻感到他的一絲孤寂。
兩人隨即到了大廳,從布置看來,梅絳雪認為這裡應該是莊主的靈堂。大廳之內聚集了許多人,也應該是為祭拜雩松山莊莊主。
「少莊主,莊主死了,你也應該為他焚香祝禱吧!」一名彪形大漢向松湛天吼道。
松湛天不發一語,只是隨手捻香拜了一拜。
此時梅絳雪看著棺內之人,不禁面色駭然。
『怎麼會?這不就是那天在松林中被松湛天刺死之人?』梅絳雪腦中不只有著不解,還有更多的驚恐。
松湛天傲然一笑道:「怎麼,我爹剛死,就有人不服了嗎?」
「莊主死的不明不白,少莊主怎麼能置身事外?」又一名看似老練的管家開口說道。
松湛天冷哼一聲道:「從現在開始,雩松山莊由我當家。誰敢說個『不』字?」
廳內氣氛,一觸即發,梅絳雪不禁為松湛天擔起了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