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飄一色天

雯雯 


第五章
 

*  *  *

松湛天收起手中軟劍,對廳內眾人再無半句心思。

松湛天只微微地望了望開全了的窗外,便自顧自地走出大廳,大搖大擺地如出無人之境。

他好像欠大夥兒一個解釋。

但誰說他非得解釋不可?至少他要走,沒人敢留他,更沒人敢要他解釋。

解釋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事。可不是!松湛天就這麼認為。

會耍嘴皮子的,就算是錯了,也解釋的讓人以為他沒錯;嘴巴笨一點的,就算有再多的真心,解釋不出也讓人覺得是白搭。

解釋了又怎麼樣?不解釋又能怎麼樣?

於是松湛天就這麼大剌剌地走了。

他心裡,暗暗正算計著。這局面,總算還在他計劃之內。

松湛天就這麼走出去,難道就沒有人追出去一探究竟?

有一個人追了出去。

她卻不是想問個究竟,她只想醫治傷患。

經過這些日子,梅絳雪已經有了醫者之心。

「松莊主,你受傷了。」梅絳雪雖只這麼說,松湛天卻懂她的意思。

「這可巧了,梅姑娘。想不到我料事如神,竟然先把妳給請了來。」松湛天雖語調輕鬆,但他自己知道自己開始心跳加快,身體盜汗。

梅絳雪隨松湛天進了先前那間竹房。床上受傷的小鹿還在休養之中。

「唐突了,梅姑娘。」松湛天揀了張竹椅坐了下來,順手把肩頭那衣裳給扯了。

梅絳雪見了松湛天撕扯露出的臂膀,不禁稍稍地紅了臉;但又想到自己身為醫者,不該狹隘了自己的心,因此也就放寬心觀察起松湛天的傷勢。

松湛天露出的肩頭,果然有著點狀的血跡,黑壓壓的顏色如今已經瀰漫整個胳膊。

梅絳雪見狀,不禁憂心忡忡。

她先封住松湛天的穴道,阻緩血脈運行的速度。

接著梅絳雪拿出一根金針,往松湛天的肩頭劃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血瞬間隨著毒液流了出來。

不料血流的再多,仍然是黑色的。松湛天經此折騰,意識開始模糊。

這證實了梅絳雪的擔心,是正確的。

松湛天身中之毒,乃是失傳已久的「黑流星」。

流星這名字很美,但若加上一個「黑」字,就有些詭異的感覺了。

不錯。黑流星不是流星,而是比流星可怕千萬倍的東西。

黑流星有流星的速度,卻沒有它的美麗。黑流星給人的只有恐懼與可怕。

這都因為黑流星是世上最毒最毒的毒物。

它侵入人體之快,如流星之速;它改變人血之色,如夜空之沈。

梅絳雪面對黑流星,竟只束手無策。

『善為醫者,行欲方而智欲圓,心欲小而膽欲大。』爹的叮囑,梅絳雪莫敢或忘。

想來想去,梅絳雪只想出了一個方法。

思定之後,她匆匆在案上留下字條。隨後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下一道傷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松湛天醒了過來。

『這怎麼回事?』松湛天不解。

松湛天肩頭上的傷口,被仔細地包紮。

他很快就發現倒臥在地上的梅絳雪。她面如死灰,全身經脈似乎即將停止。

『松莊主:唯今之計,只有將你之血與我交換,如此方可救你性命。不必擔心,請將我送回客棧交給我父親羅玄,他老人家對黑流星必有良方。』

梅絳雪的字跡,娟秀地落入松湛天眼中。看畢,松湛天心裡似乎重重地受了撞擊。

『她竟然用自己的血與我交換?』簡直不可思議!

不管如何,他必須救她。

松湛天將梅絳雪橫抱了起來,也不管肩上的傷,就這樣直奔客棧。

一路上,他想不透她。

『為什麼?我與她不過第二次見面。她竟如此費心相救!』松湛天的背都汗濕了,或許是因為背人不是他應該做的事,或許是因為他害怕她死去。

沒錯!因為這樣他將永遠欠她,而他一輩子最不想有的就是欠債。

他寧願像現在這樣痛苦地討債,也不願意欠債。

像松湛天這樣的人,欠債對他來說,是一件沾惹不得的事。

欠了債就要還,是天經地義的事。欠債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但還債之前那種欠債的煎熬,是松湛天最最不能夠忍受的。

「羅玄呢?羅玄在哪兒?」松湛天從進了客棧,就一路喊叫道。

店小二阻止不住松湛天闖進羅玄的房裡。

任何人在這個時候,都無法阻止松湛天,因為他不許自己欠梅絳雪更多。

松湛天把梅絳雪輕輕地放在床上,然後激動地對羅玄說道:「救她!」

松湛天掏出梅絳雪寫的字條,他不想解釋前因後果。

羅玄看完梅絳雪留下的字條,皺了皺眉說道:「胡鬧!真是胡鬧!」

那聲音裡的感情,包含了一個父親對女兒的責備,也包含了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心疼。

「松莊主,請你出去,我必須為絳雪療傷。要走要等,隨你心意。」羅玄希望松湛天退出這房間。

松湛天站在門外,卻什麼也不能做。

他不能走,因為他走不了。

他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對於一個用掉過多的體力之人而言,這現象很正常。

但是,松湛天的心情就像他的身體一樣激動。

他來不及細想,其實他已經很久沒這麼激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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