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飄一色天

雯雯 


第六章

    等待是最難熬的。

    松湛天是擅長等待的,他等待機會與製造良機的那種辛苦,化作一股巨大的動力讓他撐下去。

    但目前松湛天卻只能在梅絳雪的房門外漫漫地等著,辛苦不說,更無任何動力。

    這個時候,松湛天也只能等待,沒有動力地等待。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松湛天雖然聽過黑流星之名,卻根本不知道黑流星的威力有多麼大。

    對於不知道的事情,人們不是戒慎恐懼就是毫不關心。

    不知道松湛天在門外站了多久,終於等到了門開。

    松湛天望著由門內步出的羅玄,卻不知道怎麼地,一時竟不知所措。

    「先不必擔心,絳雪暫時保住她的命了。你是絳雪信中的松莊主吧!我是絳雪的父親羅玄。」羅玄見他雖然不懂人情世故,但對絳雪的關懷之情溢於言表,也只好悄然放下心中的煩憂對著松湛天說道。

    「羅大夫,梅姑娘她…」松湛天急問道。

    「我先去幫她煎帖藥,她應該就醒了。你若想進去看她也好,不過可要注意些,別碰著她傷口了。」羅玄叮嚀道。

    松湛天聽此言,連忙步進房;快接近床邊之時,卻又遲疑著。

    松湛天停下腳步,映入眼簾的卻是梅絳雪蒼白的容顏和包紮著的手臂。

    雖然他相信梅絳雪信中所說,她父親能夠醫好黑流星,但眼前這些景象對松湛天來說,還是怵目驚心。

    他是寧願自己流血,也不願別人代替自己受傷的。

    松湛天忽又氣極,氣自己疏於防範。

    愧疚、不安、著急、火氣的感覺一直不斷地輾轉著;這些松湛天不熟悉的情緒突然整個混在一起,讓他極為難受。

    有一個人,比松湛天更加慌亂--那就是正熬煮著藥汁的羅玄。

    就是因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於是更加憂慮。

    羅玄並沒有解清梅絳雪體內之毒,只不過是暫時壓制住毒性。

    一物剋一物,本是常理。黑流星當然也有它的剋星。

    只不過,黑流星的剋星十分罕見,名叫「藍鉤月」,是一種形如天上鉤月的藍色小花。

    天空裡的繁星何其多,但月亮卻永遠只有一個。

    世上也許不只有一朵藍鉤月,但見到藍鉤月的時候,一定只有一朵自生自長;它是孤芳自賞慣了。

    藍鉤月長在終年冰封之谷地,它沒有根也沒有莖,花朵就附著在冰雪之上。

    藍鉤月的生長環境不但十分惡劣,且形狀又非常嬌小,就算它真近在眼前,也不一定就能辨認出來。

    如此說來,希望似乎渺茫不已。難道沒有其它的辦法了嗎?

    辦法是有的。還有一種緩兵之「劑」--赤陽草。

    赤陽草色如火陽之紅,性熱味甘。

    幸好它不像藍鉤月那樣難得一見,它總是生氣勃勃地長滿在向陽山坡。

    嚴格來說,用赤陽草治黑流星,是以毒制毒。

    赤陽草只能治標,若要講求根治,非得要藍鉤月不可。

    服用赤陽草確實能夠減低黑流星的毒性,但隨時間遞增,服用赤陽草的份量也必須增加,如此一來,患者體內反而有兩種毒流竄不休。

    這種情形只有藍鉤月能解。但藍鉤月豈是這麼容易得到?

    一思及此,羅玄不禁愁眉深鎖,看不見眼前正焰著的火焰。

    「梅姑娘,妳醒了。」松湛天的語氣裡有些激昂。

    「松莊主,我爹呢?」梅絳雪望了望,確定自己身在客棧。

    「爹在這兒。」羅玄雙手捧著一碗湯藥,正走進門來。

    「絳雪,妳該知道黑流星招惹不得!我再看看!」羅玄續又道。

    「爹。女兒不該,讓您擔心了。」梅絳雪緩緩地伸出受傷的手臂,虛弱地說道。那話語輕飄飄地浮在空氣裡,像沒了根的浮萍,讓羅玄不忍再苛責。

    「松莊主,你帶傷在身也累了,回去吧。小女休息幾天應該很快可以痊癒。」羅玄對松湛天道。

    「既然這樣,那梅姑娘,妳好好靜養。羅大夫,改日再登門拜訪,告辭。」松湛天轉身將房門輕輕掩上。

    未及完全掩門之際,松湛天見到房內的羅玄將梅絳雪傷口上的布條拆掉,揭然而露的是一道醒目的傷痕。

    羅玄專心注視著女兒的傷勢,無暇注意松湛天仍站在門外。

    「絳雪,妳可知道黑流星解藥難尋?還以身犯險,真是太兒戲了!」羅玄著急地喊道,剛剛是因為不想讓松湛天著急所以他才沒有繼續追問。

    松湛天雖只能見著羅玄的背影,但他說的絕非責備而已。話裡面所隱藏的一絲慌亂聽在松湛天的耳裡卻是再清楚不過。

    「爹,我情急之下…」梅絳雪病體未癒,再加上心急如焚,因此竟然語不成句。

    「罷!唯今之計,只有盡力而為了。」羅玄說道。

    『究竟怎麼回事?難道梅姑娘…』松湛天不想再想下去,理性卻要他繼續剖析。

    情況想來並不樂觀。只是,到底不樂觀到什麼程度?

    君子慎獨,不該如此窺視。松湛天終究離開了客棧。

    只是,思考是上天給人們最殘酷的天賦。

    行為可以制止,但思考卻是止不住的。

    松湛天的身體雖然回到了雩松山莊,但是思考卻仍停留在客棧裡的梅絳雪身上。

    思考是自由,也是痛苦的根源。

    松湛天的思緒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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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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