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飄一色天

雯雯 


第九章

    *  *  *

    梅絳雪與松湛天兩人並肩在山林中漫步。

    這天底下有一種人,總覺得人與人之間非得說話不可,說什麼也不能忍受靜止成一片的相處方式。

    但,溝通就非得說話嗎?說話難道就是最好的溝通嗎?

    梅絳雪眼裡,似乎有千言萬語。

    她說不出,但松湛天卻懂。

    他懂什麼?

    懂的不一定是事實本身,或許只是一種無以名狀的情緒。

    梅絳雪有太多迷惘,心被關在以「愛情」為名的無形監牢裡。

    當初她離開方兆南,並不是想通,只是逃避了。她其實一直都知道。

    明明還記掛著他,卻假裝自己已經放下。

    謊也許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自己。

    如果可以騙過自己,那倒也好。但偏偏她不是高明的騙徒,催眠不了自己。

    他又為什麼懂?

    他就是懂,沒為什麼。

    相處越久,不一定就越瞭解。認識短暫,不一定就不知己。

    時間長短不能用來證明什麼真愛,真愛是永遠的。

    不!真愛比永遠更永遠。

    兩個永遠?

    不,不只。

    三個?四個?五個永遠?

    不!真愛是永遠數不完的永遠。

    梅絳雪拿起腰間玉蕭,吹起曲調。

    這曲調沒有名字,梅絳雪只是隨性所至吹奏。

    見她如此,想必是為了那方兆南。雖不知前後詳情,直覺卻這麼告訴他。

    他看著她,蕭聲緩緩流洩出一份情愫。

    「任性不得愛不得。」松湛天脫口而出。

    梅絳雪聽見松湛天所語,並不繼續。只是凝眉想了想,隨後又朝他隱隱地笑了笑。

    起初那笑裡似乎有份激動,最後卻又有份釋懷。

    「看來松莊主是我知音。」梅絳雪認真地道。她知道他懂她,這份難得情誼值得珍惜。

    心事被他一語道破,她並不覺困窘。她在他面前,只是覺得很安心--莫名的安心。

    「知音不知音,妳知,我知!」松湛天出言道。

    「你知,我知!」梅絳雪回道。此刻不是孤單,真好。

    「謝謝你,松莊主。」此刻梅絳雪心情好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這松綠的山間讓她的心也寬闊了起來?

    「我不要妳的謝。」松湛天語調雖然溫柔,但這話說來卻一點也不客氣。

    梅絳雪抬起頭來看著他,忽地懂了。

    於是她給他一個笑。一個清澄的、真摯的笑。

    這是她第一次懂他。第一次,不都是值得紀念的嗎?

*  *  *

    梅絳雪回到客棧的房裡,已是傍晚時分。

    她推開窗,卻見著妹妹正拉住方兆南的衣袖,臉上的神情像極了一個小女孩撒嬌時的模樣。

    『我怎麼也不可能像妹妹那樣子。』梅絳雪自忖。

    這一閃而過的念頭,並沒有在梅絳雪心裡停留太久,快的讓她一下子就忘記了。但,她在這瞬間,的確這樣想著。

    不管在誰面前,她從來不懂撒嬌,不懂示弱。

    也或許不是她不願意懂,而是她沒機會懂。如果有人疼,她應該早就懂了。但,從小到大,誰疼過她?誰又惜過她了?

    「姊姊,妳回來了?」陳玄霜邊敲著門邊問道。

    梅絳雪回過神來,替妹妹陳玄霜開了房門。方兆南也跟著進了來。

    「妹妹,兆南,請坐。」梅絳雪倒著桌上的茶,她下意識地用這個單純的動作整理自己的情緒。

    「姊姊,妳病了,應該多休息。怎麼出去了一下午呢?我跟兆南好擔心妳。」陳玄霜直視著梅絳雪說道。

    「不必擔心,有松莊主陪我採藥。況且我的病也好多了,總不能整天無所事事,妳說對嗎?」梅絳雪不想妹妹為她煩心,於是這樣說道。

    「絳雪,那松莊主處事手段可議,坐上盟主一位讓人不服。妳可要小心,別與他太接近!」方兆南提醒道。他與陳玄霜一路走來,已聽了關於松湛天的太多耳語。

    成就霸名,必須付出代價。就不知道松湛天要付出什麼代價?不過,在他付出代價之前,很多人為了他已經犧牲了。

    「朋友貴在知心,何必講條件,談對象?我與松莊主來往,並非看重他世俗庸名,只是純粹覺得我與他能夠交個朋友罷了。」梅絳雪對他二人闡明自己的想法。

    「姊姊,妳變了。以前妳最聽方大哥的話了。」陳玄霜不經思考地說道。

    「我知道你們關心我。不過這件事,我想我能自己決定。」梅絳雪不想據理力爭,但她仍用委婉的語氣說出她的堅持。

    「絳雪,我知道妳聰明,不過凡事小心為上。他的野心很可能會傷害妳。」方兆南心裡分不清是失落還是心急。

    方兆南究竟是失落於梅絳雪為松湛天講話的維護之情?還是心急梅絳雪跟松湛天單獨在一起?連他本人恐怕也分不清吧!

    見她心繫他人,他應該鬆一口氣才是啊。為什麼,他還有這些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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